草原的深处,承载着一段深深的乡愁与回忆。每当提及这个话题,总会让人想起那个仲夏时节,一行六人初到川井苏木的激动心情。川井,这个名字乍一听似乎带有日本的风情,然而它却是我们第二故乡的起点。
1985年的夏天,我们一行人在临河出发,向着未知的地方前进。路上,大家被河套地区的风光所吸引,短暂休憩后,继续驶向目的地。乌不浪口的险峻、阴山山脉的广袤,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这里,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汇之地,历史沉淀在这里,文明交融在这里。
八月的草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天苍苍、野茫茫,这里更多的是干燥的热风与淡淡的青色。长龙般的土石路穿越茫无涯际的草原,让人心生憧憬。乌拉特中旗的海流图镇是必经之地,从这里往西北深入,便是川井苏木。
在这里,山与草原、沙漠与河流都在“是”与“不是”之间。零星的蒙古包、坡下的民居,都显得分外静谧。夕阳下,营房闪耀着金光,我们在此开启戍边生活。
哨所位于一个不算山的山头上,常年只有四至五人驻守。最近的界碑是288号,距哨所仅1.88公里。初到边陲的我,被眼前的一切深深触动。疾行的马儿、站立的牧民、天上的白云、地上的羊群,都如一幅抖音画面在我脑海中回放。
草原的风呼啦啦地吹个不停,我们的戍边生活就这样开始了。除了日常的站岗放哨,我们还要徒步巡逻。从一个个界碑走向另一个界碑,山逐渐变色,露出洁白的碱岩。在这看似无生机的荒野上,却有顽强的小草在匍匐生长。
岁月流转,回忆里的川井苏木依然清晰。那里的风景、那里的人、那里的生活,都成为了我们心中最美的画卷。如今回首,那段戍边岁月仿佛一首诗,铭刻在心底。我们曾在那里奋斗、成长,也在那里收获了无尽的乡愁与感动。在荒凉的戈壁滩上,尽管环境艰苦,小动物们依然顽强地完成着生命周期。而我,总能在这无垠的草原上,看到悠然端坐的一顶或几顶蒙古包,它们如孤岛般点缀在广袤的天地之间。同样,我能看到一棵傲骨铮铮的矮树,顽强地生长于河槽或山涧。
正当困倦之际,天地间突然卷起一股飞尘!旋风滚滚,直冲九霄之外,犹如草原上奋蹄扬鬃的奔马。远远的,一对牧民夫妇飞驰而来,丈夫驾着摩托车,妻子坐在车尾,衣襟飘飘,宛如一对草原上的仙侣。人在飞,风在奔,这种场景让人感受到草原民族的英勇与奔放。
在穿越荒山秃岭的巡逻路上,我们一路颠簸,终于来到牧民巴根家。大家热情洋溢地相互问候,共享丰盛的晚餐。巴根用胡茄吹奏起蒙古族民歌《军人的情怀》,这是戍边人最喜爱的歌曲。月光洒在屋外,把大地染成了银色。远方传来几声狗叫,巴根家的狗也回应了几声,夜色恢复了平静。我们几人在这样的美丽夜晚,对月小酌,不禁让人感慨万分。想象当年,客商们仅凭双脚和一峰骆驼,在这荒凉之地寂寞跋涉,那是一场多么漫长而又艰难的旅行啊!
图古日格嘎查,虽名为村庄,却是连队的驻地。距哨所仅20多公里,连队门前是一条无水的小河沟。沟底被太阳晒得龟裂,大风过后化为细沙。河沟上有一座水泥桥,桥头旁有一颗古老榆树,见证着岁月的痕迹。这里没有江南的景致,只有干燥无雨的夏季和冰冷漫长的冬季。过桥向西百米,便是前辈们开垦的菜地。夕阳余晖中,我们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向菜地,既是劳动也是欣赏草原深处的美景。这里仿佛是我们生活中的瑶池,听着流行歌曲《信天游》,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。
每年新兵入伍时都会唱起《战友之歌》,三年的军旅生涯中,大家结下深厚的友谊。退伍时,互送小礼品作纪念,眼中含泪相互拥抱告别。一同唱起《送战友》,驼铃声仿佛响起,革命生涯常分手,一样分别两样情。这样的场景我经历了多次。
出自《诗经》《小雅?采薇》中的诗句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,是我非常喜欢的诗。当年应征入伍时杨柳依依,如今回到故乡已是雪花纷飞。
“703”界碑依然矗立在草原深处,国徽闪耀着金辉,“中国”两字如同火焰在燃烧,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自豪与骄傲。与界碑、祖国合影留念。
八月的塞外,斜阳如火。甘其毛都口岸已成长为一个繁华的小镇,沐浴在新时代的阳光下,融入一带一路的洪流。它定能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,荫蔽着过往的军旅客商。在草原深处,我有一份乡愁,这份乡愁如一抹绿色柔情在历史的天空飘荡。送走远去的岁月,把幸福悄悄嫁接给未来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