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轻轻擦拭着那只青花瓷盘,它的光泽仿佛将我的思绪引向了中秋的明月。这瓷盘的釉面流转着碎银般的光泽,每当她拂过它的表面,都像是与窗外渐圆的明月有着某种无言的交集。这只自太外婆传承下来的古董,每逢中秋佳节,都会盛满香气四溢的桂花酥,供奉在案头,让整个厅堂都弥漫着糖霜与檀香的混合香气。
去年中秋前夕,祖母突发疾病住院。我跪在病房的窗前,手中叠着金元宝,窗外的塔吊剪碎了月亮的光芒。在消毒水的气味中,母亲突然提及我小时候总爱偷吃供品。我愣住了,手中的黄纸不知不觉被洇湿。那些年偷吃的月饼碎屑,那些故意打翻茶水的小把戏,原来都被月光温柔地见证着。
守夜的第七天,月光柔和地洒在病房里。母亲将青花瓷盘轻轻放在病床边的矮柜上,月光透过监护仪的蓝光洒在瓷盘上,仿佛形成了一道银河。祖母的手轻轻划过瓷盘上的缠枝莲纹,像是在抚摸过去时光中某个模糊的轮廓。窗外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,伴随着冰糖葫芦的甜腻尾音,仿佛是这个夜晚最美的乐章。
今天早晨整理遗物时,我在檀木箱底发现半枚泛黄的月饼模子。虽然牡丹花纹已残缺不全,但我能想象当年面团嵌入时的温润触感。母亲站在回廊下,捧着瓷盘,秋阳斜斜地穿过廊柱,为她和廊外金桂的枝影编织了一幅细密的锦缎。她轻声说中秋节要照例供月,声音如同桂子落在青石板上般宁静而深远。
当暮色渐渐降临,瓷盘里的定胜糕散发出枣泥的暖香。月光漫过门槛时,我恍然大悟:这轮明月其实是不褪色的釉料,将代代守望的目光永恒地烧制在时间的青花里。那些在光阴里走散的人,此刻都坐在月光的瓷窑中,等待一场跨越千年的团圆之梦。这个中秋,我感受到了母亲对家族的深情厚意,也体会到了时间的流转与家族的传承之间的紧密联系。